極短篇｜當一個人執意要離開，你做什麼都是無法阻止的

不久前，我和諾亞通了電話。諾亞是我認識的所有男孩中，最閃閃發亮的那一種。系學會會長、大家的好朋友，女孩們會排著隊等他邀請去舞會，閃躲著、偷著瞧著的，他說你可以，你也就覺得你一定可以的，那種男孩。

諾亞失去了，他深愛的女孩。

諾亞接通了電話，第一句問我，最近還好嗎。

我還是讓諾亞先安慰我了，因為他對我而言是那樣一個可靠、不會倒塌的存在，我想他一定可以理解我那些無法對別人言說的煩惱，他不會輕巧地說 ：「沒有那麼嚴重吧？」因此，我還是讓他先安慰我了，雖然，理應由我先慰問他。

諾亞的體貼讓我無法克制地抽泣起來，我斷斷續續地說，應該由我先安慰他的，但我想了無數次，卻發現沒有任何適合的發語詞。

我在長大的過程中疼痛地明白了，當一個人失去所愛，你是那樣的，無話可說。

我該說些什麼？「你還好嗎」，聽起來像殘酷的玩笑，他該回答好，或不好？失去愛人怎麼會好，他有權利不好、有世界上所有最理所當然的理由不好，但我更擔憂的是，當他回答我好，是否會猛然責怪自己，怎麼能好。

諾亞笑了，「以上所有你提及的情緒我都有過，你還是一樣，很細心啊」，他說。

諾亞接著問我：「你有信仰嗎？」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諾亞和以前不一樣了。過去那個和太陽神阿波羅一樣的諾亞消失了、認為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的諾亞消失了，他變得柔軟、變得謙卑。這是諾亞的成長，但我，仍感到心痛。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終於明白，原來，真的有我們傾其所有也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們終於明白，原來就算我們小心翼翼、精心算計避開所有可能的錯誤，就算我們掏盡了所有的愛，也難以拯救我們所愛，從苦難的泥淖中脫身而出。每個人有每個人必須面對的問題，那是我們無法替換，也無法替其解決的，而我們，卻無法避免的，感到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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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明白，當一個人執意要離開，你是無法阻止他的。你總是會忍不住想，要是當時怎麼做就好了、要是能做得更好，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但你必須記得，在每個當下，你都已經傾其所有，做了當下你所能做的，最好的決定。你必須學會，不再責怪自己」，諾亞如此告訴我。

過去的我和諾亞從來沒想過，我們竟然真的到了必須面對面，親自用肉身和生離死別衝撞的時候。在所有生離死別面前，我們是那樣的渺小；我們迫切地乞求所有的苦難是有意義的，它必須有意義；我們發了瘋似地希望，在宇宙的某個角落真的有更好的地方，而我們終有一天也能到達那樣一個沒有疼痛、沒有遺憾的地方。

成長在我們身上留下了也許永遠無法痊癒的傷疤，但也賦予了我們，能夠站在疼痛與破碎的信念旁，繼續生活的能力；而我們只能前進，不能回頭。

這是我和諾亞都必須學會的，大人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