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婚禮上有一半賓客是「演員」，日本為何盛行出租家人？

日本一位 12 歲的小女孩，因為來自單親家庭的緣故，在學校經常受同儕取笑與欺凌。後來，她的母親雇用了家人出租公司「浪漫家庭」（Family Romance）的石井裕一「扮演」她的父親。至今，已經過了八年之久，女孩也正要從高中畢業。

《家人出租公司（Rent a family Inc.）》紀錄片裡有這麼一段日本傳統婚禮現場，一半以上的賓客其實是「租來的」，卻能打造毫無違和的熱鬧、親密祝福盛會；紀錄片主角市之川龍一成立出租家人公司「勵ましたい」，意思為 ”I want to cheer you up.”，我想讓你開心，好嗎？

「家人出租」產業，從 1989 年就開始悄悄地在日本城市萌生與發展，並在這 30 年間持續符合現代人供需市場。在這個行業裡打轉多年的市之川龍一也點出，他看到會找上門的人，通常已經對於關係、情感和社會期待等感到相當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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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沒有家人」，讓我們成為社會魯蛇

出租親人產業，是希望能提供各種角色扮演服務，讓你可以用簡單、方便的形式重溫親情。再加上日本近幾年走向獨居盛行、高齡、少子趨勢，也使得租賃家人的服務需求上升，以及多元化。

點開「浪漫家庭」（Family Romance）官網頁面，從婚禮代理出席、如父母親般的晨間鬧鐘、社群打卡好友到晚餐餐桌家人，你想租賃什麼樣的角色扮演，每次每人從 8000 到 20000 日幣不等，專治你的生命關係缺憾。

只是，真正影響這樣新興家庭/關係服務崛起的核心，應該回溯到日本的內化封閉型社會結構。不愛與人有太多瓜葛的日本人，在表面禮貌與整潔運動之外，實則透過如此秘密形式，進行什麼樣的寂寞群體心理治療？

如同「浪漫家庭」（Family Romance）公司創辦人石井裕一受訪時曾說，「我想挑戰這個社會的不公平。」他看見他所處的周遭環境，對於「人生幸福」有著刻板而固著的想像；又加上日本人對於同體秩序的執念、對於攪擾社會秩序者的排斥，都讓所謂不符合完美社會關係者只能退到族群角落，努力找尋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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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沒有「完整家庭」的人們，經常在各個階段經歷社會歧視眼光。石井裕一等人想做的，就是幫他們找到替代者完整自我家庭關係。他們透過的是一種最直接而簡單的形式：出租一個家人，父親、母親或女兒，去填補家庭成員功能與相對應的情感空缺。

在這個層次上，我們也看見人類家庭功能化的議題浮上檯面。「家」普遍被視為個人生命的避風港，提供你從生理到心理層次的休憩與修復，儲存能量再出發。家的位置，像是定義我們自我價值與認同感的根本，我們因為被牽掛與有所牽掛，而感受到自己和世界的關係、自我生存的幸福感。

而這樣的家庭功能是不是一定要從有爸爸、媽媽，有父愛與母愛並存的家庭裡頭才得以被應驗？這個問題討論卻在家人出租產業興起的意義上被暫時擱置。因為這類出租家人服務，要的就是「完整」你的家、你被賦予的社會關係期待。

而這樣的供給確實幫助不少人解決麻煩的人生問題，諸如不想與孩子解釋為什麼爸爸不見了、不想讓親友過問那個沒有盛大朋友群的婚禮；租來的家人，透過「扮演」滿足你對某種身份角色的即時需求，也讓你可以不必時時刻刻拋頭露面地面對各種情緒與關係難題。

只是，它也讓你更進一步落入另一個關係思考迴旋。

情感短缺的社會，我出租的不是親情

這樣「條件式需求」的即時滿足，或許可以是最快的、讓人感受陪伴與支持的方法。舉例來說，你想租一個妻子，每天在你下班後煮好一桌的菜等你回家。在形式上，提供這樣的角色扮演並不難，它並且可以透過這樣的服務，包裝一種家庭內的成員互動關係。然而，要如何在這樣的形式化互動當中，找到更多層次的家庭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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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的一桌熱菜，提供給你的是有人等門的溫柔與愛，但你又明白真正的夫妻關係不僅止於這桌熱菜，你們要解決的問題，以及你們相對可以獲得的情感面向，應該都會是更加多元與豐富的。也許你也會想發問，親情真的可以租賃嗎？「飾演」來的關係，虛實真假， 又開啟另一種道德與信任疑問的課題。

或者換句話說，這項服務的存在並不是在追求「親情填補」、情感買賣等意義，而是想提供一個社會關係中緩衝的窗口——它的興起，它透過填補你的關係需求、你內心暫時渴望或需要的那一部份以後，其實也接著由此提供整體社會一條思路：什麼樣的親情關係，是我們真正想要的？而這個答案，每個人都可能不同，也可以不同。

回到石井裕一說過的那句「我想讓你振作起來」。在終於找回一個「爸爸」、「媽媽」或「女兒」後，最重要的，是你也可以找回親情之愛的親密與歸屬。

而在這樣關於愛的租賃以後，也讓你有能量重新去思考自己與親人間的關係——你正經歷什麼樣的生命困難、你渴望什麼樣的親情支持，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家？而不論你落難至何處，這個世界，永遠在找尋辦法包容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