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比小姐寫獨身女子的百態心事。倘若我們在擁有性自主的年代,那憑藉自己的感受,選擇「做」與「不做」都是種忠於自我的行為吧!

和男人一樣放蕩,女人就成功顛覆了父權社會的遊戲規則嗎?

我在爵士酒吧的門外等利亞。一個長得像尼可拉斯 · 霍特的碧眼男生在外頭抽著煙,也像在等人。

「日本人?」他單刀直入。「香港。」雖然明明是澳門,但在外國時這樣回答,事情比較簡單沒麻煩。「來旅遊?」「嗯。等朋友。她在上洗手間。」

「喔,就是剛才樂隊表演時一直講話的那個亞洲女生?」帥哥往往特別難聊。「她好奇心比較重多問了幾個問題而已。抱歉。」原來他剛才一直坐在我們前面。「我還好。只是我的朋友一直回頭瞪她。他是個很嚴格的爵士迷。」他一邊含情脈脈地說話,卻沒有別過頭把煙圈往我的反方向吐。

利亞和那個「很嚴格的爵士迷」剛好同時走出大門,有說有笑。那是續攤的警號。倫敦的夏夜下著短暫的陰雨,清涼得像威士忌的冰塊。我其實很累很想回旅館睡,但為了利亞,我們四人又去了「巴士底酒吧」,現場樂隊走的是英倫搖滾的路數,進門時,剛好在翻唱「綠洲合唱團」的名曲《Wonderwall》。

第二天,利亞大清早就離開了那個「很嚴格的爵士迷」的家,約我在旅館樓下一起吃早餐。

「所以,怎樣?」「就是連做愛也過於安靜的傢伙。」利亞一直猛喝黑咖啡提神。「你的尼可拉斯 · 霍特又如何?」「我倆清白得很。」

利亞意味深長的笑著看我。我一股腦兒地說:「人帥就可以橫行天下了嗎?他開車送我回旅館的時候,不斷摸我的大腿,我已經一直推開他。多聊了幾句、喝過一次酒,就等於同意上床嗎?沒有說同意就是不同意,說不就是不。不是欲擒故縱,不是欲拒還迎。」

「看樣子還以為是個紳士呢。」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對待性愛的態度不隨便,就是背叛了女權主義、性解放了嗎?我們不放任自己睡別人,就是不忠於自我嗎?和男人一樣放蕩,女人就成功顛覆了父權社會的遊戲規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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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麻煩再添點咖啡。」利亞向侍應生喊道。「這話題太重要了,先讓我清醒清醒,再洗耳恭聽。」

「我不是不喜歡那個長得像尼可拉斯 · 霍特的男人,但我昨晚真是累透了,只想一個人好好休息。如果『必須』見人就睡,來表現自己是個獨立女子,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別一大清早那麼學究。你辜負了良辰美景。」利亞歪著頭看我。利亞的邏輯和他同出一轍。我把他的手從我的大腿上推開之後,他很淡定地說,如果不是現在不是今晚,就意味著你永遠放棄了難得的機會,因為不會再有下次。

他大概會是那種第二天留下字條說「感謝昨晚的款待」,但不會附上聯絡方式的人。P 先生曾給我看過別人留下的字條,他居然沾沾自喜捨不得丟。

「所以愛惜自己的身體就是沒趣、老古板,尤其成為『敗犬』以後,還不把握機會主動獻身,就是食古不化?」我邊說邊把盤子裡的香腸狠狠切成幾小段。「我還以為你喜歡霸道總裁壁咚那一套,原來你和我一樣喜歡高高在上掌握主導權。」利亞笑著,用拇指輕輕抹去我唇上的咖啡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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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好氣糾正她,她明顯還因為昨夜的艷遇而活力充沛。我用叉子把太陽蛋弄破,用麵包沾著焗豆吃,這家的食材都是有機的。

「你知道我為何對吃那麼講究嗎?」
「嘴饞嘛。」
「因為身體是聖殿,是應該珍而重之的寶貝。」
「二十一世紀了大姐!」

「以往女性的身體被男性視為私有財產,不可隨意;但如果自由意志和社會環境已容許我有選擇權了,那麼飢不擇食或精食細膾也是我自家的事。開放接受,是自我解放;懂得拒絕,也是忠於自我。」

像利亞那樣快樂先行、活在當下,從性的主導中獲取自信和力量,亦未嘗不可,但我不想被男人玩弄於股掌,也沒有興趣玩弄他們。電影和小說看多了,艷羨主角總在對的時間、地點遇上對的人,做各種浪漫的蠢事——看星星、散步、在門前優雅地吻別,但現實生活中的我們卻囫圇吞棗,以為不直接進入成人情節就不夠酷。良宵美景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喜歡的事,性不是唯一的。

「那些只剩下性的良夜,又有幾個真正讓人緬懷呢?」利亞早就連客套的字條都懶得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