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剪短留了許久的長髮，我踏入闊別許久的髮廊，當時髮廊裡沒幾個客人，猶如北極熊棲息的北極一般閒散，然而男女工作人員臉上都掛著營業用的親切笑容，整體氣氛還不算太冷清。
我正喝著店員給的綠茶時，旁邊一位黑衣金髮的設計師突然出聲詢問，於是我告訴對方想把頭髮剪短，她點了點頭，開始撥弄我的頭髮。
被人摸頭髮是種很微妙的感覺，也代表著我付錢將自己的頭髮交給某人全權處理。設計師專心一意對我的頭髮進行觸摸、梳理、修剪和觀察的動作，接著又繼續觸摸、梳理、修剪，然後觀察，若要說她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大概就是跟我說話了。
我索性就把頭髮完全交給她，放空自己，跟著好奇了起來，頭髮對女人究竟具有什麼意義？是完美地裝點自己的臉蛋？搭配身上的行頭？又或者是增加整體氣勢？增添華麗度？但這又具有什麼意義嗎？
改變髮型並不像換穿外套那容易，但許多女人仍不時進出髮廊，她們靠著燙髮劑、剪刀等工具隨心所欲變換髮型，整體造型也跟著煥然一新。
「事實上，過於頻繁改變髮型的人往往也有些心理問題。」
設計師雙手掃過我的髮尾，用剪刀輕輕修剪，一面盡最大努力安慰著才尷尬坦承自己其實不怎麼照顧頭髮的我，而她彎腰時，一頭亮麗滑順的髮絲也如瀑布般落下。
她的話讓我陷入沈思，經常改變髮型難道不正意味著我們亟欲隱藏，或抹去那個令人不甚滿意的自己嗎？更何況，即使心裡明白真正的問題不在表面，依然執著從最顯眼的外表下手，難道不也代表著我們以為此舉能改善或解決心理問題的膚淺想法嗎？
我另外還有一個疑問，連續劇裡失戀的女人總會到髮廊將長直髮剪短，而且過程中一定會流下毅然決然的淚水，這其中有什麼含意？
設計師正苦惱著該怎麼處理我的瀏海，於是我趁機詢問她；對於這些問題，她露出微笑，有關以上所有問題中的「意義」，設計師的答案是：「其實」沒有這一回事，原來問題從一開始就不成立啊！
「那些情節只會出現在電影或連續劇裡，現代社會哪還有人會因為失戀就剪短頭髮的？大家反而都想變得更漂亮呢！」
老實說，我很贊成她的見解。一般人原以為長髮之於女人象徵著「女人味」，將長髮自然放下、不綁起則具有「仍然單身」的暗示意味，換句話說，就是個「可以約會」的女人。
當失去那個撫摸她秀髮的人，她的怨恨、悲傷、懊惱、悔恨、惋惜無法如往昔般朝他發洩，此時，她亟欲尋求一個能宣洩情緒的管道，因此便以一種把女人味宣告死刑的心情剪短了頭髮，也就是說，剪短長髮的行為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傷痛。
到此為止的敘述也是我原以為女人隱含在「剪髮」行為之下的心理狀態，但根據髮型設計師的解釋，最近的女性少有人會在失戀時選擇以剪短長髮這種極端的作法來哀悼逝去的愛情，她們往往轉而將哀悼逝去愛情與愛人的精力投注在改變髮型、讓自己變得更美等積極作為，以提高自己遇見新的人和下一次戀愛的可能性……
雖然，我無法確定現實中的女性是否真比電影或連續劇裡的悲劇女主角來得聰明或健康，但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在我們頂著一頭亮麗新髮型離開髮廊、走入人群中，當時的心情必定是輕快飛揚的，儘管保存期限不長，「新奇感」所帶來的短暫刺激依然能讓人耳目一新。
【NOTE】哀悼
當我們失去某樣東西或必須對某人告別時，一邊忍著悲痛情緒，一邊接受事實的過程被稱為「哀悼Mourning」，然而每個人哀悼的方式大不相同，近來的人們似乎還會用更天馬行空的方式來進行哀悼。當妳與男友分手時，是瑟縮在家不出門？ 還是反而把自己打扮得更美、四處活躍呢？無論如何，離別不會只帶來悲痛， 也並非只有沈浸在悲傷中才叫做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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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宜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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