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鄧惠文醫師,從成名經歷談起,肩頭上的責任擔得越多,越要好好擁抱內在小孩,學會與自己和解,活出真實自我。

文/KKBOX 編輯室 JoJo

當鄧惠文還只是「萬芳醫院精神科醫生」時,她在 KKBOX 踏出第一步,開始寫專欄,以朋友為角色原型,用生活化的文字搭配淺白易懂的心理學,寫成一篇篇的愛情故事,隨後,這些文字集結成冊,10 年前,她出版第一本書,成為作家但仍沒沒無聞,直到一篇評論日本雅子妃的文章一出,開始有電視台找上門,她逐漸成為談話性節目常客。名氣日漸響亮,她的抬頭變多了,除了精神科醫生,她也是廣播節目主持人、暢銷書作家, 近年來不再從事開藥看病的門診,專注於臨床心理諮商,目前也已成為專業的榮格分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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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無數的擦肩而過,一般民眾對鄧惠文的印象,建立在她談話性節目的螢幕形象,她以醫生的專業剖析時事,難能可貴的是,她的言詞不煽情不誇張,更不譁眾取寵,建立了專業理性的形象,是一股清流。10 年後,鄧惠文的第一本書以《愛情非童話:給妳的床邊故事》再次亮相,接受 KKBOX 專訪,這天她帶著黑框眼鏡、幾乎素顏,我們對桌而坐,回首十年點滴,走出鎂光燈外,卸下醫生光環,原來鄧惠文只是個早熟的小女孩。

她其實很膽小 但熱愛挑戰

聊到 10 年來的心路歷程,她興奮說:「終於有人問我這一題了!」她說,35 到 45 歲應該是女人很關鍵、成熟的 10 年,她思考人生後半場,如何拉近和觀眾及讀者的距離,走出白色巨塔、進入電視台攝影棚,是她職業生涯的轉捩點,面對這項轉變,她堅定說:「我是個膽小的人,但是我想去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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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鄭弘儀、于美人的《新聞挖哇哇》是一大挑戰,電視節奏很快,在 45 分鐘的節目中,要求 3 分鐘一個梗、5 分鐘一個重點,主持人和來賓們彼此拋接球,要如何不漏接又保持專業,把專業知識轉化成大家聽得懂的語言,她笑說:「這是有趣的練習課!」再者,她面對的不再只是個案,而是電視機前的大眾,她坦言這跟一對一的諮商不一樣,「你不知道電視機前的觀眾是誰,所以我很謹慎,不喜歡說錯話。」

她談話力求面面俱到,但總是有少數觀眾會錯意。例如,若她以醫生角度說:「因為童年經驗的影響,所以缺乏自信。」這句話陳述事實並無問題,但就是有觀眾會負面思考,認為「我已經被毀了!」於是,她修正自己的定位,學會站在「user」角度思考,現在的她會這樣說:「如果你想要增加自信,但是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跑出來,你一聽到就好像回到兩三歲的時候,覺得自己做不到,但這只是童年的影子,不是真的,一切都還來得及,如果你想改變,可以這樣做⋯⋯。」

有人說她很淪落、迷失在鎂光燈下

彼時,精神科對普羅大眾仍有隔閡,她努力拉近精神科和大眾的距離,一開始卻不被醫界同僚肯定。她淺笑說:「有人說我很淪落、不務正業,也有人說我迷失在鎂光燈下,還好我開始上電視的時候,已經有 10 年的臨床經驗。」她沒有被冷言冷語打倒,仍持續和大眾接觸,累積了一些成績,這些年來,情勢稍微改變了,奚落的聲音變少了,有同業開始找她合作,事過終於境遷,她笑說:「我沒想到會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和大眾交流是有意義的。」

這些年來,鄧惠文持續加強專業。2009 年開始出國進修精神分析與榮格心理學,目前已成為國際認證的榮格分析師,一方面是因為和大眾接觸,她對隱藏在集體背後的深層意識產生興趣,二來,榮格分析和心理諮商的路徑很不一樣,榮格強調自我性格和內在分析,追求自我完整性,她被深深吸引:「榮格教我要認真聽從內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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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期待你是救世主 但我沒辦法」

榮格學派的訓練,幫助她排解成名後的憂愁,她回憶:「有人期待你是救世主,但是我沒辦法。」粉絲期望她解決問題,但問題絕非電視機上三言兩語可以緩解,壓力如排山倒海而來,她險些招架不住,遊走在螢光幕前,她形容自己被迫自我分裂,她花了好些時間尋找「人」和「專家」角色的平衡,試圖統合「大眾想像的我」和「真正的我」。

例如,她是愛逛街的女人,成名後有一陣子出門覺得痛苦,她出門逛街,結帳時被店員認出,店員開心和她打招呼,她不顧挑好的衣服,不結帳轉身就走。還有一回她去泡湯,脂粉未施、全身脫得光溜溜,正享受難得的放鬆時光,一位婦人越靠越近,屁股貼屁股,開始向她大吐苦水,她只想把全身埋在水裡不出來,她覺得受不了,朋友勸她:「身為醫生這是多大的福份!坐在那就有人向你說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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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學會坦然接受這份「福氣」,逛街被認出,她就說:「今天不當醫生,讓我當消費者好嗎?」再不然,她會出國一陣子,彷彿人間蒸發,連粉絲頁也不更新了,她眨眼說:「你沒發現,我幾年會消失個幾個月?」

不愛心靈音樂的心理醫生?

聊到音樂,鄧惠文笑說自己是雜食系,偏愛的音樂是「具有生命力,不是催眠力」,她曾練過世界民俗舞,因此民俗音樂、Tango、香頌很對她的味,爵士則讓她感到自由,她喜歡小野麗莎,出乎意料,她還很喜歡日本演歌,現代歌手的話,她欣賞如德永英明。她總結自己喜歡的音樂類型,是能「活化我的感官,找回身體的感覺,心跳的感覺著 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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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靈音樂呢?鄧惠文翻了個白眼說:「我很少接觸心靈音樂!」她說自己也對蟲鳴鳥叫、海浪聲無感,「有時候接到一些邀約,想要我分享一些療癒的水晶音樂,但我真的沒有辦法!」她的坦白令人莞爾,完全翻轉了對心理醫生的既定印象。

音樂的力量 有時勝過心理諮商 

一首歌的力量,不僅勝過千言萬語,有時候,也勝過專業的心理治療。關於音樂的療癒力量,鄧惠文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有一位個案在診間外無意間聽到芭芭拉史翠珊的《You Didn’t Bring Me Flowers》,她說,這首歌幫她說出了多年來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受,那種被觸動的療癒感不亞於進行多年的心理諮商:

And baby, I remember
All the things you taught me
I learned how to laugh
And I learned how to cry
Well I learned how to love
Even learned how to lie

You'd think I could learn
How to tell you goodbye
'Cause you don't bring me flowers
Anymore

鄧惠文認為,心理治療是一種觸碰心靈的途徑,但並不是唯一的途徑,其他如音樂、舞蹈、藝術等模式,都能讓人覺得被撫慰,因此她很鼓勵所有追求心靈自我的人接觸這些藝術的形式。

音樂透露的愛情觀:愛得轟轟烈烈、烈火焚身

被問到身為兩性專家,可否用音樂回顧自己的愛情觀?鄧惠文回答,有兩首歌曲很能傳達她的心情。一首是日本演歌《天城越え》(跨越天城),她說,這首歌是她對愛情本來的態度,其實她是具有強烈能量的女人,愛得轟轟烈烈,烈火焚身,她拿起手機搜尋《天城越え》,它的歌詞是這樣的:

奔流的水 執迷的戀情 雲湧的風 天城隧道
就算心中有恨 心中有恨 身體卻是相反 親愛的 山在燃燒著
就算無法挽回也無所謂了
霹啪霹啪的燒著 火已經冒過來了
想與你一起攀爬 越過天城

她一邊解釋歌詞的含義、一邊淡淡地說:「我根本不是很理性的人。」

另一首歌,是德永英明翻唱的《殘雪》。她是這麼感受這首歌的:「上了年紀的男人在車站送別,他發現她比去年更美了,她的嘴唇好像在說著再見,但是男人不敢面對,沒有辦法直視⋯⋯。」她嘆道:「這是女人經歷過最好的知音,是愛情中最高的溫柔。」經歷過這樣的愛情嗎?她似笑非笑:「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囉。」

用音樂尋找內心的小女孩 

現在的鄧惠文,會選什麼歌送給自己?她眼睛發亮,說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興奮問身邊的人:「你們會點什麼歌送給我?」她沒等其他人回答,便往自己內心深處挖掘答案,她說:「現在的我,即將進入更年期,我想要重新連結我內在的小女孩。」

她想要點給自己的第一首歌,是鳳飛飛《可愛的玫瑰花》,這是她三、四歲時愛唱的歌,她記得曾在飛機上表演、被空姐稱讚的心情,「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別人會喜歡我、有意識地展現自我。」另一首歌是《她的眼睛像月亮》,她說自己三歲時很愛這首歌,那時父母還在一起,「他們很喜歡聽我唱這首歌。」

鄧惠文輕輕地唱著,似乎想起了曾經,淚光閃閃,對她而言,這就是一首對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