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該死的阿修羅》以隨機殺人作為故事開頭,以平行時空的劇情改變告訴觀眾:我們皆非純粹的邪惡或善良,只要命運稍一操弄,人們就可能墮落殺人或勇敢重生。(內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圖片|《該死的阿修羅》劇照

在社會氛圍影響之下,近年來不乏探討隨機殺人或被害人與加害人關係的作品,從前幾年大紅的《我們與惡的距離》、《噬罪者》到《青春弒戀》,都對這些主題有所著墨。而近期上映的《該死的阿修羅》,也針對隨機殺人與社會暴力提出詰問。

《該死的阿修羅》在敘事設計與拍攝手法上層次豐富,該片組合了兩個平行時空的故事,來驗證連鎖效應的堆疊,會產生多大的巨變,甚至可能反轉人生,同時電影卻也帶著一種悲觀的宿命論,好似某些跟著我們的汙穢標籤,是怎麼甩也甩不掉的。


圖片|《該死的阿修羅》劇照

電影開頭使用了現代人再熟悉不過的手機鏡頭影像,營造真實的臨場感,側錄發生在夜市的隨機槍擊事件。晃動且斷續的影像,及背景聲中人們倉皇竄逃的喊叫,這個定場鏡頭將觀眾迅速帶入整部片壓抑緊繃的調性。而後,劇情以倒敘的方式展開。


圖片|《該死的阿修羅》劇照

一直以來活在父親控制之下的詹文(黃聖球 飾),即將被送出國念大學,多年的壓抑讓他無力反抗父親的決定,心中一股深層的憤怒正在等待爆發。

他與好友阿興(潘綱大 飾)共同創作的漫畫《憤怒的零》儘管在網路上爆紅,卻仍不受到父親的認可。漫畫中的大數據魔王,正是影射詹文自己的父親,那個總是希望預測和控制一切,高高在上的父權化身。

而故事的另一頭,是居住在老舊黎明大廈的琳琳(王渝萱 飾),她聰明機靈且具有數學天份,卻因家庭背景,不得不從事非法勾當以賺取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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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對現況感到怨憤,琳琳在網路遊戲「王者世界」中以假照詐騙寶物,卻騙到了執行黎明大廈都更的公務員小盛(賴澔哲 飾)。

原來白天是公務員的小盛,晚上即變身為稱霸「王者世界」的直播主,背著忙於廣告工作的未婚妻 Vita(黃姵嘉 飾)與遊戲中的網友大搞曖昧、索取裸照。

正在進行黎明大廈都更報導的黴菌(莫子儀 飾),某日與琳琳約在夜市進行採訪,卻遇上了夜市的隨機殺人事件,他制伏了持槍的詹文,後續開始追蹤此案件。


圖片|《該死的阿修羅》劇照

電影用三個章節做為主結構,前兩章交代各個角色的背景、性格與人物關係,以及詹文決定在夜市執行隨機殺人案前後的敘事鋪陳與發展。

原本算是中規中矩的劇情,到第三章後有了奇幻轉折。

第三章從詹文在前往夜市前,看見了各種原本被囚禁的符號終於脫困(因有障礙物而原地打轉的掃地機器人和巷口那隻總是被關在狹小籠子中的狗),預示詹文即將找到人生出口。

接著他在夜市遇見了以前曾經暗戀過的琳琳,詹文打消了試槍的念頭,兩人相談甚歡,後來更進而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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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該死的阿修羅》劇照

在第三章的故事裡,詹文找到反抗父親的勇氣,最終活出了自己。

但,在詹文從谷底爬出的同時,暗中愛著詹文的阿興,卻因為詹文的新戀情而鬱鬱寡歡。原本論及婚嫁的 Vita 與小盛激烈爭吵後分手,小盛後來又在黴菌的報導中發現自己原來被使用假人設的琳琳詐騙。

第三章就在這種種反轉下,走向全然不同的發展。

而儘管這個章節在畫面上使用了許多向上移動的動作,象徵情況逐漸好轉,但這樣的鏡頭語言其實誤導了觀眾。

在劇情急轉直下後,最後篇章仍結束在殘酷的句點,結局也暗示了角色雖然可能調換,但階級的流動卻如同海市蜃樓,是那樣的虛幻且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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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該死的阿修羅》劇照

在探討隨機殺人案時,因為被害者與加害者素昧平生,為什麼對無冤無仇的人能夠痛下毒手,加害者必然的邪惡本質經常是大眾試圖理解隨機殺人動機的結論。

但在《該死的阿修羅》中,每個角色都難以與純粹的邪惡畫上等號,每個角色也都絕非道德高尚的善人。

詹文的父親,自私且理所當然的為兒子規劃好人生道路,未曾給過詹文一點點自主權。詹文的母親,因為已經展開穩定的新生活,刻意忽略詹文呼救的訊號。阿興壓抑著自己對詹文的感情,利用他人的肉體得到慰藉。

琳琳為了生存,成天與販毒和詐騙為伍。小盛儘管已有未婚妻,卻精神出軌。Vita 把工作的壓力,轉化成對小盛的不滿與言語霸凌。黴菌複雜的過去,讓他始終帶著隱性的憤怒與暴力,隨時可能引爆。

電影用第三章的故事,述說這些小奸小惡加乘憤恨,只要稍加升溫,每個人都可能成為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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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阿修羅》將每個角色刻劃的立體也寫實,在複雜的社會結構之下,在脆弱的心靈創傷之前,我們都只是命運的棋子,因為些許陰錯陽差,就可能全盤皆輸。

「大家都只想趕快找到答案,好讓社會乾淨一點,正常一點」,但《該死的阿修羅》告訴我們,答案豈能那麼容易定論。

片中阿興不斷質問詹文,為什麼不願道歉,為什麼要選擇殺人,詹文始終答不出來,因為在與理智脫節的瞬間,就連他也不理解自己的決定,因為其實只要一個環節的不同,只要一個微小的交錯,故事就能澈底翻盤。

我們與惡的距離,真的只差那麼一點。只要再失控一點點,我們可能就會越過那萬劫不復的臨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