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西蒙波娃》透過波娃新公開的日記、信件等,重新檢視波娃過往的傳記、回憶錄、訪談內容,讓讀者穿越時空,一窺她生命中的種種樣貌。

文|凱特・寇克派翠

波娃在世時,讀者因為她的生活方式而拒絕接受她的論點——他們說她愛過太多男人,說她愛錯了人,或以錯誤的方式愛人(當時大眾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同性戀情)。

人們指責她付出太少、付出太多、太女性主義、不夠女性主義。波娃曾承認,自己對待他人的方式並非總是無可指摘。她的言行清楚顯示出,她很懊悔自己與沙特的關係曾令許多偶然的第三者(Les tiers)受苦。

波娃曾聲稱,她與沙特的關係是她人生中的一項成功。史瓦茲也就此事問過波娃,他們兩人是否也成功建立了一段平等的關係?波娃說,他們之間從沒有平不平等的問題,因為沙特身上「沒有任何壓迫者的影子」。

有趣的是她在此也表示,如果她愛上的不是沙特,那麼她也不會讓自己受到壓迫。有些人認為波娃這句話是在說,她在職涯上的自主性讓她得以逃脫被宰治的命運。許多女性主義者都懷疑波娃落入了壞信念中,懷疑她是否把沙特「變成了連自身的批判目光都必須止步的聖域」。

如今我們已很清楚,波娃對沙特有諸多批判——但她批判的力道對許多人來說似乎不夠。

八○年代中期,有個美國哲學家跟研究波娃的學者瑪格麗特.西蒙斯說,她很不滿波娃在自傳裡老愛說我們、我們、我們。她為什麼不說她?「她彷彿整個人都消失了。」

但她其實沒有消失,她一直都在發出自己的聲音,她用自己的聲音說出「我們」和「我」,因為她認為「就算身為女性主義者,還是可以與男人擁有親密關係」。事實上,人能與許多不同的男人與女人擁有親密關係。她認為,她的思想是她這個人最重要的部分,而沙特是她在思想上無人可比的親密摯友。


圖片|達志影像/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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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來自外在面向的書評批判波娃只是沙特的影子、說她毫無想像力;連她的戀人都說她的書很無聊,或是跟哲學有關的內容太多。但在波娃這輩子的多數時間裡,沙特都是那個大力鼓勵著她的人,在這場舉世無雙的對話中持續與她的心智進行交流。

我們永遠無法得知波娃內在面向的完整全貌,經過重述的人生故事不等同於實際的人生經歷。但就外在面向而言,我們必須記得她奮力成為自己時所展現的能動性。在某些情況下,她也選擇寫出那個被忽略的「我」字。

在《環境的力量》中,她說她早在認識沙特——這個後來會以《存在與虛無》一書聞名的哲學家—之前,就發展出了一套關於存在與虛無的哲學看法。

「二十歲時,我在私人日記中初步探討了存在與虛無的問題—我所有的作品都叩問著這個問題卻從未得到解答。」她也在寫出《女賓》之後表示,事情已有所改變:「我一直都『有話要說』」。

波娃在《塵埃落定》(一九七二)裡明確表示,她喜歡與生命中的重要之人共享人生—這個人通常是沙特,有時則是西爾維。她直言,自己並未清楚區分「我」與「我們」,是因為「我人生中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擁有另一個人的陪伴」。

晚年的她形容,孤獨是「死亡的形式之一」,而她自己則在「感受到人際來往的溫暖」時重獲新生。

波娃熱愛哲學,她他希望哲學能夠表達「具體有形的現實」,揭開「精心編織的自我之俗套」。許多時候,她選擇文學為工具,因為她筆下的角色在與人的對話往來之中獲得了生命。

尼采認為我們「不可能教會別人什麼是愛」,但波娃認為她可以讓人們看見什麼是愛。她在小說中舉出具體例子,說明兩性之間的關係深受毫無回饋所苦。

在《第二性》中,她明確提出了哲學上的主張:愛若要有道德,就必須互相回饋——愛人者和被愛者都必須認可對方是具有意識的自由主體,並致力於幫助對方完成其人生計畫。如果這份愛也包含了性,那麼他們也得在性方面將對方視為主體,而非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