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無從選擇父母;父母也無從選擇我們。跟父母相處,成為我們人生第一個功課,因此也影響我們人生最久。

在這個世界上,會有跟子女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警告子女千萬不要強出頭,只要安安分分過日子的父母。

同時也會有跟子女說:「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挺直腰桿,有尊嚴地過日子,這樣別人才不會看不起你。」的父母。

在這世上有教導子女「人生在世,錢夠用就好」、「你想賺得越多,結果你花得就越多」、「錢要省省地用,要量入為出」這樣知足節儉觀念的父母。

也會有教導子女「想要花錢、就努力去賺」、「想要什麼、就努力去爭取」、「說服我為什麼要花這個錢,說服得了我就投資你」這樣從小培養積極開拓個性的父母。

當然,有教導子女「人最重要的原則就是誠實,不誠實的人一定會被唾棄」的父母;也有教導子女「不要死腦筋、做人要夠靈活,如果為了做好事,撒點小謊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錯」的父母。

即便上述的那些價值,都是相互對立的,但沒有什麼是錯的。父母告誡我們的話,多半是他一生深信不疑的價值,以及他曾經吃過苦頭、犯過錯誤,希望我們不要重蹈覆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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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在人格養成的時期,就被這樣的觀念與告誡形塑了我們待人處事的方法,還有與自己相處、爭辯時的參考範型。父母複製了一個迷你的人格,安插在我們的人格裡。

我們時時會想,「我爸常說免費的是最貴的」、「我媽說漂亮的女孩都會騙你」,然後我們在成長過程裡半信半疑地去檢證那些父母的話。

或許我們遵從了;或許有人一輩子在逃離父母的控制;有人想盡辦法跟父母唱反調;有人甚至一生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激怒父母,或是跟父母證明什麼。無論如何,我們沒有辦法不受他們的影響。

我們無從選擇父母、就好像無從選擇自己的長相、體格、出身、家庭、國籍與膚色,這是我們降生到世上的禮物,不管你想不想要。

有人一生受到父母的庇蔭,有人順著父母的意安排他的人生,有人想出國父母可以供給,有人拍電影賣掉了祖厝。

也有人生下來就沒父沒母(包含雙集合)、有人必須繼承父母的債務、有人的父母不但沒有盡到養育責任還毀了子女的一生。也有人把一生的失敗歸咎給父母,甚至,有人殺了自己的父母。

我們無從選擇父母;父母也無從選擇我們。跟父母相處,成為我們人生第一個功課,因此也影響了我們人生最久。

在我日常的觀察裡,東方社會的父母們在養育小孩時很難避免演變成兩種結果:一個是小孩的獄卒,動不動就威脅小孩說我數到三;一個是小孩的僕役,跟在屁股後面隨侍在側⋯⋯

在歐洲旅行的時候我幾乎不會看到這樣的畫面,歐洲家庭總是全家人像一個團隊一樣彼此互動與陪伴,我指的是,這裡沒有權力地位的高低,而是決定去哪裡大家就高高興興地一起去,而不是累了就耍賴坐地大哭──當然小孩子一定會有情緒。

但我沒有看過那種把小孩丟在原地甩頭就走的家長,或是小孩一哭就當成老佛爺伺候的家長,當然更不可能看到打罵。我猶記得在義大利自助旅行的四十天裡,唯一看到的一巴掌是來自一個帶著四個小孩的印度媽媽。

同場加映:「不想浪費力氣討愛,因為爸媽從來不在」什麼教養環境容易養成逃避依附?

養小孩很辛苦,把小孩養成怎樣的大人,他們就怎樣地撐起我們的未來。我沒有資格站在輕鬆的外人角度隨意批評撐起一個家庭養育責任的父母們。

但我還是忍不住在想,做為一個亞洲華人儒教國家,我們這一代的父母們,有沒有辦法在教養的同時就一起輸出尊重與責任的概念──不要把小孩當成自己的附屬,也不要成為小孩的附屬。

讓小孩不管在幾歲、心智逐漸發展成熟的過程中,始終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靠著愛與信任、責任與包容跟名為家人的其他個體互動,並且與這個團隊的其他成員一起分享共同的價值緊密地互動;

一旦有一天離開家後,他也會帶著家人送給他的禮物,正常而自然、不卑不亢地與他人互動。

我們與父母的緣分是如此濃稠,即便其中充滿了怨懟、不睦、衝突,甚至是恨;

我們始終無法稀釋掉那些濃烈的情感羈絆,嬰兒時期的身體相連,幼兒時期的哺育,全然的愛的給予,人格中第一度親密關係的建立,愛與信任的產生,還有無數的溝通、協調、破裂與彌補,這些種種交織的異常深厚的緣分,即使在其中一方離開了這世界,也不會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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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人生的另外一個功課,學習到我們終將孤獨一人走向最後的旅程,學習向濃烈的羈絆告別,學習獨處。

有人獨處的功課做得好,在與人相處上就會很吃鱉;有人太習慣人際的簇擁,對獨處就特別害怕。人生就是如此,沒有人能夠面面俱到,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必須面對的功課。而我們時常很難預料期末考的時間何時到來。

是以我總是徒勞地覺得:活著真的是一件挺累挺難的功課,你要不停找意義,還要想辦法過得快樂。而我甚至連我們這個族類對這個星球來說是不是場瘟疫都還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