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歲厭世代的畢業情書：在充滿傷害的世界，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

在眾多勵志的畢業致詞中，馬克・佐克伯談使命、雪柔・桑德伯格說復原力，未來充滿了「成功」的誘餌。這一年，孩子們迫切想去闖一闖，有些牽掛的丟掉學生證，掛起識別證，我們還來不及確認自己該是什麼樣的大人，就要變成大人了。

畢業季很適合回頭，掛念當時的自己，寫一封信給過去，五味雜陳，不是滋味。22 歲恍若隔世，我不過在職場幾年，還想年輕著，有些事卻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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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知道吧。我很喜歡新鮮人這個字，新鮮人來自這個社會裡最有動力的場景——校園的草木搖晃、籃球場的陽光灑溢、社團的戀愛流動、幹勁十足的畢業製作，每個人的青春各有姿態，但都有些類似的畫面，去勾勒青春兩個字。新鮮人這個字，讓我想起一箱從果農手上剛接手過來的水果，盛產在夏日，清爽、香甜。有些水果經過了碰撞，果肉的瘀血帶著一點酒香，更有滋味；有些水果完好無缺，他們來自最好的農場喝最好的牛奶被剛剛好的溫度保暖，甜得很均勻。

我認為比起大學四年，新鮮人，更有機會去決定「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剝除水果網套，他們將在這個真槍實彈的職場，去碰撞出自己的形狀，去決定自己要在哪裡種下自己，再一次生長。當年我，是一顆被譬喻為爛草莓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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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現在的畢業生們，也將步入揹負許多標籤的 90 後一代，如當初的興奮、著急，你會看見的不只是樂觀的未來、也不只是朝九晚五加班陪酒的日常。22 歲以後，你無限自由也無限迷茫，你擁有最多時間、卻又要一一把時間切割出去，你學習不是為了滿分，你還缺著為自己評分的能力。

如果有什麼能跟你說，你必須相信自己隨時可以出發，也必須擁有隨時停下來的能力。

怎麼拿捏學習？就從爛草莓一事來說。

他們都說 90 後爛草莓？離職率高、抗壓性不夠，事實上爛草莓可能是假議題，無論在哪個時代，主管都不喜愛自己的員工不聽命行事，自然爛草莓、水蜜桃族橫生。只是這一群頑劣的草莓，不閉嘴走人不打緊，還有很多咆哮：過勞死、慣老闆、22 K！跟我同屆畢業的朋友不服，台灣企業就這麼一點本事。

現在的你還好奇自己到底擁有什麼，說真的，你比你想像中有更多創造的能力。90 後最強的不是攻擊力，而是防禦力。我們不是狼性的一代，更多如貓有怪癖的工作人出現在職場，團隊工作可不是一群人苦幹，也非追隨一個領袖遵守叢林法則。我說我這一輩的孩子更像貓的脾性，不討好，不將就，亦沒有獨裁統御的野心。

事實上你會遇見個人主義強烈的一群人，沒有世界大統或是曉以大義的抱負，但並不代表工作狀態散漫沒目標。我說的個人主義，是這群人把工作的意義還給自己，我看過很多工作做沒兩天就離職的，原因都是企業文化與理想不符；也看過自己一個人創連續三年都在爆肝狀態的，問他求什麼他笑一笑繼續寫 code；還有兩三年就換一次工作的，因為他說，我的目標不是升職，而是把該學的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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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草莓不是軟爛，反而像條硬漢接地氣。他們要的不是一個頭銜，而是一個理直氣壯。

身為一個爛草莓，無論你去傳產或是新創，你不為經理工作，不為業績工作，你必須自己設定學習動機，設定未來。

90 後確實離職率高，因為滿是想自己創業為一點理念奮鬥的人，滿是這個工作學盡了就去下個工作的人。90 後確實抗壓性不夠，所以他們很會革命，一個過分高壓威權的體制這群人不買單，要民主化改革成一個新的。

22 歲的你，別急，別急著去闖去受傷，你先帶著自己相信的價值，你先確定了自己非要不可的能力。我工作的日子裡，很多亮眼的學歷、豐富的跨國經驗、亦有很多耐操的性子，但是最後對工作還有情懷的你知道是誰嗎？

不是那些為他人工作，為工作拿證書的人，而是為學習，而工作的。

未來，你還有一個新的名字——厭世代。

雞湯已經不夠，人們更愛厭世感滿滿的負能量語錄，讓一大群工作者有勇氣面對明天——還好，我仍是清醒的。厭世的集體現象反應出對心靈勵志宣導文的反感。棄絕盲從、反對單一的成功、反對正常。

我們是在全球化浪潮、資訊革命、教育改革、民主化長大的孩子，亦是互聯網的一代。自拍、點讚、討拍文，最極致的黑羊效應在社群上如大浪潮一波蓋過一波。你問 90 後的人哪個人沒受過排擠，可能每個人都有一兩則格格不入的故事可說。

《月薪嬌妻》的「逃避雖可恥卻有用」口號踩上魯蛇當道的時代，說真的，我們不著急成功，我們更想坦蕩蕩的邀請社會一起看見失敗。白色恐怖過去，這一代正在實踐一種生活政治，談政治不是談藍綠，環境、人權、性別、居住權、薪資，各種價值有人參與。人們熱絡的渠道也更豐盛，臉書轉貼遊行文、發表觀點、上街控訴，厭世代的能量飽滿，因為不爽，所以行動。

生在這樣的人際網路裡，痛快的很實在，痛苦也是紮實的。我願你永遠保有 22 歲的反骨，最好加上幾分聽人說話的性子，因為一路上，你會遇見很多志同卻道不合的人，你也會被理想辜負，你還會懷疑善意，你要繼續溫柔地頑固下去，去守護資訊洪流裡唯一不能被撼動的你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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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難不被這個社會強烈的厭世宣導影響，因為那些警示語錄狗血卻也真實，反而讓人有認清的能力，不再做美夢，不再搖著夢想的旗幟。作為厭世代的一員，你難以一手推翻體制，但你可以開始改變體制。

發厭世代，背後是對台灣勞動結構的挫敗感。低薪反應的是世代差異，當新鮮人學習感染著太陽花學運的正義精神進入一間獨裁的銀行體制，或是學習女性主義的大學生應徵上消費女性身體的女性雜誌，你認為，這些人可以成為感到幸福嗎？這不是可以趁著經濟起飛一躍而上的時代，這不是可以趁著台灣中小企業轉型就能創業的時代。自由戀愛，晚婚晚育，追求經濟獨立，這些美好名字，厭世世代扛得很重——單身權益、長照權益、雙薪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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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著這條標籤，革命尚未成功，咱們仍需前進。

說到這，你肯定很緊張。過去你僅僅是面向情人間的爭執，就夠你頭昏腦脹，如今你要踏入一個更多紛爭、人們聲稱是戰場的社會，你要如何保有清明不隨風起舞，你要如何看見痛苦不無視，你要如何在有人給你掌聲的地方背道而馳、走一條沒有答案的路？

我什麼也不能幫你，我只願你能珍惜，那份會讓你吃更多虧的強悍，去庇護你身上還有某種趨近天真的偏執；我只願你能驕傲，原來你不好戰的軟弱是份禮物，讓你在充滿傷害的世界裡，能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

我只願你還有柔軟的皮毛，強悍的骨幹。

你的畢業季美好的很像夢，你還能與摯友散漫地約一頓晚飯，你們還能決定今天誰可以喝醉，你緩緩步下大禮堂的樓梯，有人用相機幫你記憶了青春最好看的樣子。你的時間將越來越寶貴，你能好好讓自己發懶的時間在資本主義奔跑的步伐裡顯得奢侈，你過去一人喝一杯咖啡的小確幸將變成熬夜咖啡打稿的燃燒。你的付出也會越來越珍貴，因為在有限的時空裡你給出去的自己都是最真摯最有誠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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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你仍持續迷惘著，但你不為迷惘而迷惘。你清楚自己想去的地方，你只想持續前進，你明白自己不能妥協的事，你不願與心裡的魔鬼交易。未來，你還是那麼愛哭，只是更多眼淚變成了能量足以去感動他人，你還是一直粗線條著，把最精密的心留給生命中路過的受訪者們，你還是不太會愛人，但是你又更懂得示弱一些，你還是常常感覺失敗，只是在每次挫敗裡更靠近自己一點。

你⋯⋯

我說多了，這是你的未來，請你滿心期待、不怕受傷、你比你想像中更堅強果敢，你只要持續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