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點歌】單元,週三七點,準時為你放歌!女同志青春記事,給多年前的自己,說聲感謝,說聲抱歉。當年的執拗與頑強長成了現在的自己。

親愛的海苔熊:

我是個 Lesbian 。

第一次踏進諮商室,「也許」是因為這個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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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用「也許」這個詞,是因為走進去的時候,原本是要諮詢其他的事情,但實際上,自己說出的內容,卻是連自己都訝異的故事。那時候與第一任女友在一起,邁入第五年,我們從大一開始一直到研究所碩一,當中還經歷了一年實習,脫離了學校生活,在此之前,認同、性傾向比較像是批踢踢上的文字,而不是生活。

雖然,隱隱約約地覺得,也許,我碰到的都是好人,或者只是恰好我身旁的人都不恐同罷了。但內心深處希望,也許,這世界並不像書上或是口耳相傳的那些,對於同志如此的不友善。 但是啊,那天踏進諮商室,我親愛的女友因為國考壓力過大,幾近乎瀕臨崩潰的狀態,讀研究所的我原本想要去詢問諮商是能不能協助非學生的他,但,最後卻變成自己被諮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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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說了所有我害怕擔心的事情。我害怕年紀越長,面對的社會壓力越大。我害怕年紀越長,我的市場價值越來越低。我害怕年紀越長,身旁的友伴漸漸走入家庭。我害怕還沒進入社會的我,來不及長大前,我重視的人會因為我的社會資產不足,離開我。我害怕,我努力了好久,但我仍是無法取得任何人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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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諮商室。面對自己脆弱的那一面,除了苦笑,還有回診單,但我卻沒有再回去諮商過。 從那時候到現在又過了五年。我擔心的事情一個接著一個發生,每發生一個,這首歌,就會在我耳朵迴盪不停。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我同意,可是我淚如雨下。」

從那時候到現在,又過了一個五年。脫離了學生進入了社會,開始了上班人生,這首歌卻很少在工作的時候出現了。我想,也許一方面,是因為我長大了。 另一方面是有了些許的社會資產,真想跟那時青澀的自己說聲抱歉。後來的後來,你的努力你的父母都知道,知道妳為了對方和家裡,做了很多努力。隱藏憂傷還有不安,頑強地用這種姿態,長成現在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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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蠻難過的啊。雖然長大了。像是一個核,一個構成人格的核。許多人努力朝著不同的方向努力推著同志運動。但回憶如同芒刺在背,一思即此,還是覺得在那不安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一絲一刻是讓自己覺得安穩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真愛不一定會到老,是真的。

── la(點播時間:2016/2/27 下午 8:11:48)

親愛的 la :

謝謝你跟大家分享你的故事,我一開始還在猶豫,這封信到底是要點播給誰的呢?看起來不像是點播給當時的女友,後來我反覆猜想或許,其實你想要點播的是給那個時候的你自己?

「雖然,她從來都沒有說過不愛我,但是我心裡總是有一種很深刻的不安是,這段感情終究只是暫時的、不被承認的、沒有結果的。當有一天社會的壓力逼迫她不得不去做一個選擇的時候,她最終是會把我給丟下的。」你談到對於自己的未來、性向、關係、甚至還有很多很多的懷疑、不確定,讓我想起了多年前一個拉子朋友跟我說的這段話,我不確定是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至少從他的話裡面我讀到了兩種矛盾的不安:

  • 對於制度的不安:主流社會定義一個女性的方式,很多時候是在於他有沒有結婚、小孩、成立一個家庭。姑且不論這是否為一個女性一定要走的人生旅途,我們並沒有給予同性戀結婚的選擇權(謝文宜,2006)。
  • 對於愛情不安:不論你是什麼性向,不論你談過幾次戀愛,對於永遠、對承諾、對於那些我們想要擁有卻又害怕失去的東西,始終都會有一些不安。「而這樣的不安,在你的伴侶是雙性戀的時候,格外明顯。你的情敵幾乎是全世界*。」

不論這個說法的正確性如何,這樣的擔心是很真實的,就像你說的,當時你女友的狀況其實就像是一個按鈕,打開了你對於自己的未來,能否給他一個安穩的未來,那個很深、卻又很不安的開關,或許,下面這些都是曾經停留在你你心裡反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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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真的能夠給他幸福嗎?」
  • 「儘管我們身邊的人都很支持,可是當其他人問起,我真的有能力可以讓彼此過安穩的生活嗎?」
  • 「會不會我漸漸長大,我變得越來越沒用、社會越來越不需要我?」
  • 「當她身邊許多條件好的人都累積了足夠的社會資產,我會不會變成,被拋棄、被丟下的那一個?」

「那天  我在樓下  想了很久  想你說的話   你說  愛情很窄  世界很大  而我們應該長大」

「而我知道有一天你可能就這麼走掉」

我們常常把自己幻想中的感情模樣,投射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並且嘗試去控制那個人,以減少自己內心對不確定的擔憂和不安(趙曉娟,2006)。換句話說,當我們覺得對方是無法控制、無法預期、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應的時候,就會產生很多焦慮、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感覺。

如果從這角度來看,我發現感情的「核」其實是「控制」。也因為這樣,最可怕的不是對方不愛你了,而是腦袋裡面「啊!我果然不是可以和他白頭到老的那個人啊!」的聲音。這個聲音之所以無敵,因為他的不可控並不是來自於外在,而是來自於內心的一種不相信。

「我不會認輸的,我不會把她交出去的,說好要一起老!」瞿欣怡(2015)在得知她的伴罹患癌症之後,忍住眼淚說。或許,不論是在同性或是異性的世界裡,我們真正欠缺的是一種相信,一種就算是不確定,但還是願意繼續相信、繼續愛下去的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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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出現的聲音

或許,不論是感情或是同運,我們都需要一些驕傲的倔強、一些不顧一切的頑強,但我們開始有一點什麼,也才有足夠的力量,去抵抗外在的壓力。或者,更精確的說,是面對內心的不安。我想代替十年前的你,謝謝現在的你,謝謝你這麼努力、這麼多年來的不放棄,那時候脆弱而受傷的她,才沒有把自己包裹起來,接受「就這樣吧」的命運。

你說,這首歌在這幾年很少出現在你的腦海裡(莫非現在出現的是嬸嬸嗎?),可能是因為長大了、也可能是自己累積了一些社會資產,但你同時又覺得,這首歌像芒刺在背,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從存在主義的角度來看,焦慮是去是我們前進的動力(Frankl,2012Sharf,2013)。正因為沒有一刻是安穩的,對於愛情和未來總是充滿不確定的,我倒是覺得,這首歌和那個時候 20 多歲的你,已經在心裡面怎麼個地方,租了一個小套房,靜靜的住下來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聽著隨身聽,當你努力前進的時候她就悄悄隱形,但當你開始耍廢怠惰的時候,就像是你生命的警鈴,提醒你,你比想像中有更大的能耐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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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雖然每一筆研究資料所獲得的同性戀比例不一樣,但大部分在10%上下擺動,經過一番算之後你就可以發現,每一種狀態下面的人,會有不同的情敵:

1. 你的伴侶是異性戀:你的情敵佔世界人口的 45 %。

2. 你的伴侶是同性戀:如果每個同性戀都用最模糊的「不分」來計算,你的情敵大約占全世界人口的約10%。

3. 你的伴侶是雙性戀:你的情敵幾乎是全世界,除了你和他之外,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情敵。

看起來好像有點準,不過,這樣的假設其實是錯誤的,因為這是很明顯的用「單性戀預設」(一個人只會喜歡某種性別的人)、並且是用同性戀、異性戀的刻板印象去看待雙性戀(雙性戀並不等於同性戀加異性戀)。畢竟,如果你們彼此相愛,那麼就不會有人能夠變成敵人;不愛了,就算沒有敵人關係也會自己瓦解。

p.s. 我腦補畫了一個十年前的你,希望你不棄嫌